二米

*太中太无差，有第一人称穿插，完全放飞自我的产物。

 

no.5520

港口黑手党总部地下一层的走廊，如同行走在其中的每一位成员的眼神一般深邃，仿佛能把每一个挣扎着的灵魂吸入地狱的最底层。昏黄的射灯在水泥地上投出两个影子，披在肩头的大衣隐去了少年纤细的轮廓。

 

“中也，”

影子略长的少年，声音有些沙哑地打乱了鞋跟与地面敲击出的单调乐章。

“昨天晚上我梦见你死了。”

一秒的沉默中，本应清脆的咚咚咚三声，在面对面的墙壁之间不断回荡，显得拖沓而冗长。

“哦，我还活着，失望吧。”

中原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，继续向前走去。

“不过，并不是一个愉快的梦呢。”

“是因为梦到你讨厌的我了吧。”

 

“不是的。”

太宰停下了脚步，语气格外认真。

“中也死了的话，我并不会开心。”

 

“那还真是抱歉啊，你死了我会很开心的。”

中原回过头去，自己与刚才伫立不动的太宰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，刚刚好看不清面部表情的距离，对自己来说尤为安全的距离。

“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，快点把任务完成了，马上就要到时间了。”

“中也真是有干劲啊。”

太宰打了一个哈欠，溢出的眼泪模糊了视线，头还是微微胀痛，不过多年以来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状态。

从何时开始每次入睡都会有梦相伴呢？

记不太清了，就假设是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吧。从来没有得到过完全的休憩，阖上双眼，意识渐渐模糊后，每次都会从肉体所属的这个世界飘离进另一个世界，一个醒来后会觉得美好或者荒唐的世界。

更准确地说，是被抛入了一个既已设定好的环境，无条件被动地接受着一切，自己却身在局中浑然不知。

明明失去了主动权，却意外地并不会感受到恐慌。其实完全可以选择操控自己的梦境，但本身做梦就已经很令人疲惫了，还不如任其发展，反正睁开双眼后，一切都会烟消云散。在梦中获得的、失去的，只不过是随风而逝的无字篇章。

——所以让人很烦躁啊，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。

 

太宰还能清晰地记得昨天的梦。

并不是每次梦醒后都能保留一份回忆，即便是情节跌宕起伏、如同好莱坞电影一般的梦，清醒过后也就大多忘却了。虽然如此，昨夜梦中那个纯白的小房间，此刻却依然能随着记忆的回拨清晰地在眼前浮现——

太宰坐在房间内高脚凳上，四周被刷着白漆的墙壁包围着，没有一丝污垢的墙面白的有些刺眼。阳光透过百叶窗，打在屋内漂浮的灰尘上。

“中也，你在害怕吗？”

平日永远都是一袭黑衣的小矮人，此时被白袍覆盖着，蜷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。

“死亡很痛苦吧”

白色的中原似乎在说些什么，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入太宰的耳中。

“中也，你死了呢。”

太宰从高脚凳上跳下来，走向了中原，空气中的灰尘四散飞扬，撞击到四壁上，晕开了一层层漆黑的染料，室内的温度骤降。

太宰走向的，是另一个角落里的中原，黑色的中原。

同时也是，红色的中原。

赤色的花朵安静地绽放在中原的唇边，沿着他冰冷的脸颊一路向下亲吻地面。太宰抓起中原已然僵硬的右手，食指指腹轻轻摩挲他因持枪和操练短刀而磨出的茧子。这只小了一圈的手，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。

“中也，你是不会上天堂的。”

太宰的眼神中，是一如既往冷冽的寒波，没有喜悦、没有哀伤、没有怜惜，却又不是纯粹虚无的空洞。

“下地狱吧，中也。”

 

 

no.5877

坠入了茫茫宇宙之中，自由地漂浮着，感受不到丝毫重力的约束，却又不觉得轻松，仿佛还有什么在把自己挤压塑型。

不用呼吸，却还活着，真是神奇啊。

周围什么都没有，形状和颜色都不存在，睁开眼和闭上眼并无任何区别。

啊…渐渐能看到一些光亮，在视线的最远端。

不知是来自多少年前的光芒，经过在漫漫虚空中的孤独跋涉，终于被人类的双眼捕捉到，在视网膜上映射出模糊的倒影。

这颗遥远的星球，我能看到「现在」的你吗？

答案是否定吧，毕竟离得那么那么远，远到对那个衡量距离的数字都不会有概念的程度。

即使是光，奔跑起来，也无法避免时间的流逝。

这么说，我能看到的你永远属于过去，真是一件悲伤的事啊。

就算你陨落之后，我还依旧可以接受到那虚伪的、来自过去的你的影像。

 

“…什么嘛，这个梦。”

太宰胡乱揉了揉睡乱的头发，坐起身来。从脑壳深处传来一股刺痛，太宰用指关节托住沉甸甸的头，拇指按摩着太阳穴。

为什么要感到悲伤呢？明明是那么遥远的一颗星球，和自己根本就毫无关系。

这种无聊的梦，干脆忘掉好了。

 

“中也，你喜欢星空吗？”

“哈？”

两人正在确认今夜的作战计划，太宰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，中原意味不明地皱了皱眉。

“今天的新作战暗号，就叫「满天繁星」好了。”

“随你的便。”中原并不在乎这种形式上的东西。而且，比起“羞耻与蟾蜍”，这已经算是从太宰口中说出的相对正常的暗号名了。

当初太宰让自己取暗号，随口说出“假花之欺”之后，换来了对方的捧腹大笑。

“明明是要去捣毁敌对组织，为什么暗号要这么文艺啊！而且一点也不是中也的风格嘛。”

这样说着的太宰，被中原用毫不留情的力道踹了一脚，“要你管！”

 

结束了还算轻松的任务，郊外的山坡上，太宰和中原相隔了一臂的距离，并排坐在露水打湿的草地上。没有城区里镁光灯的阻碍，可观测到的星光布满了墨色的穹幕。

“中也，你喜欢星空吗？”

“还可以。”

中原双手抱着后脑躺了下来，把大半夜空收入眼底。

 

人类这种动物，在短暂的一生中，总有那么一段或几段时间会思考“我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”这个问题。

我认为啊，既然「存在」已经是无法自我选择的既已设定，那么就干脆活得随心所欲一些。

即使有讨厌的事情，讨厌的人；但是相对的，也会有很多喜欢和享受的东西。

毕竟世界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运行，况且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完全被自己掌控。

 

偏过头盯着太宰后背的中原，在进行了一串心理活动后，张了张嘴，却什么都没有说。似乎察觉到了中原的视线，太宰挪动身体换了一个角度，侧面朝向中原。

“我不喜欢星星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 

“说起来，中也为什么讨厌我呢？”

话题也转变的太僵硬了吧！虽然想这样吐槽，但中原还是给出了一个不算是回答的答复。

“因为你是太宰啊。”

“是这样啊，因为我是「我」吗？”

 

“不过问清楚原因又有什么意义么。如果我点出讨厌你的某个地方，你会改吗？”

中原把视线移向东边的夜空。

“肯定不会的，你又没有取悦我的理由。”

 

“如果我问你讨厌我哪里的话，中也的答案一定是「全部」吧。”

“是啊，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，就没必要浪费时间说出来吧。”

“可是有些话不说出来，就不会理解的吧。”

“说出来也不一定能理解吧。”

几十秒的寂静，只有虫鸣依旧，重复着一成不变的乐章。

“太宰，因为能看透我，所以觉得很无趣吧。但是啊，人都会有所保留的。即便是我，也不会把什么都表现出来的。”

 

中原听到太宰轻轻笑了，声音很低，在融入夜色后，被中原的双耳剥离了出来。

“中也，说着这样的话的你，还是太简单了啊。”

“我倒是觉得简单一点也没什么不好。像你这样，把自己叠成几层，终究不还是靠着表层活着的，和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，然后发表着「没有人能理解我」这样的感想。”

“不是的哦，不是这样的，中也。”

太宰也躺了下来，虽然杂草还算柔软，但还是扎得令人不舒服。感官充斥着新接收的刺激，太宰微微眯起双眼。

“我觉得，被理解是一件很开心的事。”

“是这样吗？你的话，不应该会感到害怕吗？你并不希望被看透吧。”

“还是说，”

 

“你其实很孤独，渴望着被人理解呢？”

“不用回答，太宰。”

“因为那个人，一定不是我。”

 

太宰想起了之前和中原的一段对话。

——中也，被我看穿，很讨厌吧。

——是啊。

——是因为那个人是我吗？

——是啊。

——中也，嫉妒我吗？

——为什么要嫉妒你？我们的道路都不一样。

只是稍微有段重合的路线而已。

我们终究还是行走在不同的轨道上的，隔着伸手就可以触及的距离。

 

太宰把手伸向来自过去的光芒，还是太遥远了，是一臂的距离无法触及到的遥远。

星空，其实很漂亮呢。

——也很无助呢。

 

“今天意外的话多呀，中也。”

太宰把抬向天空的手放下，和中原一样枕在了脑后。

“是啊，平时没有几个回合，就会因为意见不合而吵起来或者打起来吧。”

“但是你不讨厌那种相处模式。”

“你这是个肯定句啊喂！”

中原笑了，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一般将嘴角愉快地上扬。

“不讨厌，因为很轻松，也很适合我们。”

所以我们都会维持这种关系，维持住这种平衡态。

但是像今天这样，偶尔触及双方都小心翼翼掩藏的柔软，也不坏呢。

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？太宰。

月光蒙上了一层乌云，与远处森林里升腾的雾气一起，朦胧了视线所及的范围。中原闭上了双眼，呼吸也逐渐平稳，直到太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
“中也，睡着了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回去吧。”

“星空，还没有看够。”

“我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好，要早些休息呢。”

“你自己回去不就好了。”

是啊，一个人走就好了，为什么我要管中也呢？

太宰从混着泥土清香的草地上站了起来，拍了拍身上粘着的草屑，披上了大衣，转身离开。

 

会怀念的，今夜的星空。

 

no. 6343

坐在泉水边的鹅卵石上专心读书时，一只紫色的蝴蝶飞了过来，停在了书页上。

“要翻页了哦。”

太宰挥了挥手，想把蝴蝶赶走，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强劲的风，霎时间每一页纸都化作了色彩斑澜的蝴蝶，飞向了没有一丝云点缀的蓝天。

太宰伸手抓住了一只暗色的蝴蝶，把它翅膀从身体剥离，脱落的双翼如同落花一般旋转着坠落。

“果然，还是一只丑陋的虫子啊。”

被抛在地上的无翼蝶，爬向了一张残留的书页，嘎吱嘎吱，把纸屑吞进胃中。

又一阵风吹了过来，最后一页书也化作了蝴蝶，蜜色的翅膀被适才无翼蝶咬出的几个大洞腐蚀着。

“你也无法飞起来了吧。”

太宰高高地俯视着两只昆虫，然后一脚将它们踩死。

 

 

“现在这个季节，好多毛毛虫啊。”

和一路走直线的太宰不同，跟在后面的中原紧张地低着头，小心翼翼地避开肆无忌惮的毛虫。

“中也讨厌虫子吗？”

“不讨厌，但是踩到的话，会很恶心。”

“那么，变成蝴蝶后中也会喜欢吗？”

“也不算喜欢，但起码不会再踩到了。”

“那如果所有蝴蝶都失去翅膀，只能在地面上爬行呢？”

奇怪的问题。不过既然是太宰，再奇怪的问题也显得普通了。

“那就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吧。”

“不一样哦，原来是幼虫，现在是成虫。”

“但是对我来说，没什么区别。”

“是啊，毕竟中也只关心会不会踩到虫子而已，所以是一样的呢。”

虽然对虫子来说，经历过变态，进入了新的阶段。

“中也，你听过毛毛虫的故事吗？小毛毛虫长得丑，所以它很自卑，把自己包在茧里，结果最后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，受到了大家的欢迎。”

“...这不是丑小鸭的故事吗。”

“都差不多，这种模式的故事。”

“不过，人类这种动物啊，随着时间的流逝，只会变得越来越丑陋。”

太宰的背影，在斜射的夕阳下被拉的很长。中原快步超过了太宰，他并没有追赶那个背影的理由，他才是应该走在前面的那个人，怎么会被区区虫子绊住脚步。

金色的余晖洒在了毛毛虫的尸体上。对于黑手党来说，弱小生命的消亡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。人也是，虫子也是。

 

“中也，你有没有听说过，得到神祝福的孩子，都是有一对翅膀的。”

“反正我也不可能、也不需要获得神的祝福。”

“不是的哦，中也，我能看见你的翅膀。”

...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。

听我说，中也，你的翅膀很好看。

好看到，我情不自禁想把它扯断的程度。

不过，我倒是不用亲自出手，因为它终究有一日会断掉的。

因为即使是你，在黑色的世界浸满铁锈的味道后，神也不会再继续赐予你祝福了。

 ——中也，是我在嫉妒你啊。

 

no.9999

今天居然梦到参加国木田君的婚礼。

真是吓了一下跳啊，居然有符合他那些繁琐标准的女性。

事实上，怎么可能会存在呢？标准是人定的，即使白纸黑字地保存在了笔记本中，只要人改变了，就都失去了意义。

人，都是会变的啊。不改变的话，反而会无趣吧。

不过还是很吃惊呢，从来没有想象过国木田君也有结婚的一天，虽然他倒像是个居家好男人的类型，从婆婆妈妈这一点上。

不过居然不让我当伴郎，真是过分啊！

正当我要看清国木田君的新娘的相貌时，被敦君的电话吵醒了。

“太宰先生，紧急事态，请快点来侦探社！！”就这样被敦君从床上叫到了侦探社。

所谓紧急事态，其实就是，谷崎和直美目击到了国木田君与一名女性的约会。根据他们添油加醋的描述，国木田君和那位美若天仙的女性关系非常亲密的样子。

竟然做了一个预言梦呢。

说起来，倘若我真的从出生起就开始每天做梦的话，明天的梦，正好是第一万个梦。

之前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梦中，从来没有梦过死亡。

果然这种事，还是要在现实中亲身体验吗？奢望在梦中获得解脱的我，还是太贪心了吧。

 

居然想跟你一起分享这个预言梦，还有在侦探社的趣事。

只是一点点，

仅仅是一点点而已，

有些想你了，中也。

那个在我面前，失去了翅膀的你。

我不会后悔，不会自责，更不会说什么“我来晚了”。

而是，我很嫉妒你啊，

竟然比我早一步品尝到死亡的果实。

你赢过我了，骄傲吗？中也。

但是很痛苦吧，地狱的火焰很痛苦吧。

 

no.10000

我闭上双眼，从悬崖上自由下坠，底下是滚烫的岩浆，不断翻腾出狰狞的气泡。

突然手腕一紧，即使隔着一层绷带，也能感受到皮质手套熟悉的质感。 

“中也，放手。” 

“这时候应该拍着掌说「这么想死的话那就成全你吧，你这个自杀狂」才对吧。”

“不说话吗？那我给你两个选择：一，放开左手，让我坠落；二，放开右手，和我一起坠落。”

虽然这样说着，但我明白，会从我给出的选项中作出选择的，就不是中也了，因为我们从来就不给对方留下选择的余地。

于是我被粗暴地抛向了悬崖上面，还是没有死成啊，真是可惜，下次再尝试吧。

…中也，你上来啊。

你倒是也上来啊！

“给我上来，中也！”

没有回应。岩浆的热气即使是在高高的悬崖上方，也熏的让人有些头晕目眩。

太宰缓缓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，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依旧有些刺眼。太宰伸出手臂挡在脸上，一行温热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滑过脸颊，渗透进枕巾里消失不见。

 

从这天之后，就再也没有做过梦，计数永远地止步在了一万，连同这份感情一起。 

——其实大家都是笨蛋，你也是，我也是，世人都是。

fin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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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六月的尾巴，我一个咸鱼打挺活过来了！

这篇月初就写好架构和结尾了，然后被我一直拖到了现在…

貌似…有点刀？究竟是我的爱呢，还是恶意呢w

（这一周没有文野动画还真是不习惯啊）